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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岩扉(fēi)碧藓(xiǎn)滋,上清沦谪(zhé)得归迟。
一春梦雨常飘瓦,尽日灵风不满旗。
萼(è)绿华来无定所,杜兰香去未移时。
玉郎会此通仙籍,忆向天阶问紫芝。
圣女祠的白石门边长满碧绿的苔藓,从上清仙境谪落此地迟迟未得回还。
春天里蒙蒙细雨常洒向大殿的青瓦,整日里神风微弱吹不动祠中的旗幡。
萼绿华自由自在说来就来居无定所,杜兰香青童接驾说走就走立时归返。
玉郎与圣女相会于此并给通报仙籍,圣女想一起登天阶服紫芝位列众仙。
参考资料:
1、彭定求等.全唐诗(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1360
2、陈永正.李商隐诗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1:115-117
3、张国举.唐诗精华注译评.长春:长春出版社,2010:706-707
白石岩扉:指圣女祠的门。岩扉即岩洞的门。碧藓滋:碧藓即青苔。上清:道教传说中神仙家的最高天界。沦谪得归迟:谓神仙被贬谪到人间,迟迟未归。此喻自己多年蹉跎于下僚。沦:一作“论”。
梦雨:迷濛细雨。尽日:犹终日,整天。灵风:神灵之风。不满旗:谓灵风轻微,不能把旗全部吹展。
萼绿华:传说中女仙名。言是九嶷山中得道女子罗郁。晋穆帝时,夜降羊权家,赠权诗一篇,火浣手巾一方,金玉条脱各一枚。杜兰香:神话传说中的仙女。
玉郎:道家所称天上掌管神仙名册的仙官。此引玉郎,或云自喻;或云喻柳仲郢,时柳奉调将为吏部侍郎,执掌官吏铨选。通仙籍:即取得登仙界的资格(古称登第入仕为通籍)。仙籍:仙人的名籍。忆:此言想往、期望。天阶:天宫的殿阶。问:求取。紫芝:一种真菌。古人以为瑞草。道教以为仙草。此喻指朝中之官职。
萼绿华来无定所,杜兰香去未移时。
这是一首性质类似无题的有题诗。意境扑朔迷离,托寓似有似无,比有些无题诗更费猜详。题内的“圣女祠”,或以为实指陈仓(今陕西宝鸡市东)的圣女神祠,或以为托喻女道士居住的道观。后一种说法可能比较接近实际。不过,诗中直接歌咏的还是一位“上清沦谪”的“圣女”以及她所居住的环境—圣女祠。因此,读者首先仍不妨从诗人所描绘的直接形象入手来理解诗意。
古代有不少关于天上神女谪降人间的传说,因此诗人很自然地由眼前这座幽寂的圣女祠生出类似的联想。“白石岩扉碧藓滋,上清沦谪得归迟。”—圣女祠前用白石建造的门扉旁已经长满了碧绿的苔藓,看来这位从上清洞府谪降到下界的圣女沦落在尘世已经很久了。首句写祠前即目所见,从“白石”、“碧藓”相映的景色中勾画出圣女所居的清幽寂寥,暗透其“上清沦谪”的身份和幽洁清丽的风神气质;门前碧藓滋生,暗示幽居独处,久无人迹,微逗“梦雨”一联,同时也暗寓“归迟”之意。次句是即目所见而引起的联想,正面揭出全篇主意。“沦谪得归迟”,是说沦谪下界,迟迟未能回归天上。
颔联从门前进而扩展到对整个圣女祠环境气氛的描绘—“一春梦雨常飘瓦,尽日灵风不满旗。”如丝春雨,悄然飘洒在屋瓦上,迷蒙飘忽,如梦似幻;习习灵风,轻轻吹拂着檐角的神旗,始终未能使它高高扬起。诗人所看到的,自然只是一段时间内的景象。但由于细雨轻风连绵不断的态势所造成的印象,竟仿佛感到它们“一春”常飘、“尽日”轻扬了。眼前的实景中融入了想象的成分,意境便显得更加悠远,诗人凝望时沉思冥想之状也就如在目前。单就写景状物来说,这一联已经极富神韵,有画笔难到之妙。不过,它更出色的地方恐怕还是意境的朦胧缥缈,能给人以丰富的联想与暗示。王若虚《滹南诗话》引萧闲语云:“盖雨之至细若有若无者,谓之梦。”这梦一般的细雨,本来就已经给人一种虚无缥缈、朦胧迷幻之感,再加上高唐神女朝云暮雨的故实,又赋予“梦雨”以爱情的暗示,因此,这“一春梦雨常飘瓦”的景象便不单纯是一种气氛渲染,而是多少带上了比兴象征的意味。它令人联想到,这位幽居独处、沦谪未归的圣女仿佛在爱情上有某种朦胧的期待和希望,而这种期待和希望又总是象梦一样的飘忽、渺茫。同样地,当读者们联系“何处西南待好风”(《无题二首》之一)、“安得好风吹汝来”(《留赠畏之》)一类诗句来细加体味,也会隐隐约约感到“尽日灵风不满旗”的描写中暗透出一种好风不满的遗憾和无所依托的幽怨。这种由缥缈之景、朦胧之情所融合成的幽渺迷蒙之境,极富象外之致,却又带有不确定的性质,略可意会,而难以言传。这是一种典型的朦胧美。尽管它不免给人以雾里看花之感,但对于诗人所要表现的特殊对象—一位本身就带有虚无缥缈气息的“圣女”来说,却又有其特具的和谐与适应。“神女生涯原是梦”(《无题二首》之二)。这梦一般的身姿面影、身世遭遇,梦一般的爱情期待和心灵叹息,似乎正需要这梦一样的氛围来表现。
颈联又由“沦谪”不归、幽寂无托的“圣女”,联想到处境与之不同的两位仙女。道书上说,萼绿华年约二十,上下青衣,颜色绝整,于晋穆帝升平三年夜降羊权家,从此经常往来,后授权尸解药引其升仙。杜兰香本是渔父在湘江岸边收养的弃婴,长大后有青童自天而降,携其升天而去。临上天时兰香对渔父说:“我仙女也,有过谪人间,今去矣。”来无定所,踪迹飘忽不定,说明并非“沦谪”尘世,困守一地;去未移时,说明终归仙界,而不同于圣女之迟迟未归。颔、颈两联,一用烘托,一用反衬,将“圣女”沦谪不归、长守幽寂之境的身世遭遇从不同的侧面成功地表现出来了。
“玉郎会此通仙籍,忆向天阶问紫芝。”玉郎,是天上掌管神仙名册的仙官。通仙籍,指登仙界的资格(古称登第入仕为通籍)。尾联又从圣女眼前沦谪不归的处境转想她从前的情况,“忆”字贯通上下两句。意思是说,遥想从前,职掌仙籍的玉郎仙官曾经与圣女相会,帮助她登上仙界,那时的圣女曾在天宫的台阶上采取紫芝,过着悠闲自在的仙界生活,而此时却沦谪尘世,凄寂无托,不能不慨然。一结以“忆”字唤起今昔之感,不言而黯然神伤。“天阶问紫芝”与“岩扉碧藓滋”正构成天上人间的鲜明对照。
这首诗成功地塑造了一位沦谪不归、幽居无托的圣女形象。有的研究者认为诗人是托圣女以自寓,有的则认为是托圣女以写女冠。实际上圣女、女冠、作者,不妨说是三位而一体:明赋圣女,实咏女冠,而诗人自己的“沦谪归迟”之情也就借圣女形象隐隐传出。所谓“圣女祠”,大约就是女道观的异名,这从七律《圣女祠》中看得相当清楚。所不同的,只是《圣女祠》借咏圣女而寄作者爱情方面的幽渺之思,而《重过圣女祠》则借咏圣女而寄其身世沉沦之慨罢了。清人钱泳评“梦雨”一联道:“作缥缈幽冥之语,而气息自沉,故非鬼派”(《履园谭诗》)。由于其中融合了诗人自己遇合如梦、无所依托的人生体验,诗歌的意境才能在缥缈中显出沉郁。尾联在回顾往昔中所透露的人间天上之感,也隐然有诗人的今昔之感寄寓在里面。
倦游京洛风尘,夜来病酒无人问。九衢雪小,千门月淡,元宵灯近。香散梅梢,冻消池面,一番春信。记南楼醉里,西城宴阕,都不管、人春困。
屈指流年未几,早人惊、潘郎双鬓。当时体态,如今情绪,多应瘦损。马上墙头,纵教瞥见,也难相认。凭栏干,但有盈盈泪眼,罗襟揾。
起首二句先把词人可悲的身世揭示出来。“京洛风尘”,语本晋人陆机《为顾彦先赠妇诗》之一:“京洛多风尘,素衣化为缁。”此处盖喻词人汴京官场上的落拓不遇。“病酒”,谓饮酒过量而身体不适。词人由于政治上不得意,常以酒浇愁。可是酒饮多了,反而沉醉如病。官场失意,酒病缠身,境况可谓惨矣,复着以“无人问”三字,其羁旅漂零之苦,尤为难堪。
此词开门见山,句句写实,与一般长调大异其趣。接下来,词人的视线从住处的窗口向外探视,无边夜色,尽入毫端,化实为虚一下子,词境变得空灵了。词人写道:九衢上的残雪斑斑驳驳,天空中的朦胧淡月照进千门万户。词人这清净、洁白的世界里,胸襟自然为之一畅。接着夜风送来梅花的清香,池塘表面上的薄冰已经融解。这些景物上都被词人抹上了一层感情色彩,仿佛是他的心灵附着这些景物上,他那因酒而病的身躯与心灵自然景色的陶冶中,渐渐轻松了,开朗了。此刻,他不仅想到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即将来临,不仅感受到春天的信息已经来到,而且他的思绪也回复到往年醉酒听歌的快乐生涯。“南楼”,指冶游之地:“西城”指汴京西郑门外金明池和琼林苑,都是北宋时游览胜地。这里以对仗的句式强调当年的豪情胜概。特别是“都不管、人春困”一句,以口语出之,使人如闻其声,如见其人,更见其豪情万丈。
过片又写目前衰颜,从上片歇拍的豪情收回来,与起首二句遥相映射。“潘郎双鬓”,谓两鬓已生白发,语本潘岳《秋兴赋》:“余春秋三十有二,始见二毛。”“屈指”二字是起点,点明词人是算计,以下都是写算计中的思维活动。词人不仅惊觉自己早生华发,而且联想到对方如今愁苦的情绪,于是深感她的形容应该已经消瘦。“多应”二字,表明这是想象和狡滑,而一往深情,皆寓其中。以下三句,是这种感情的延伸。“马上墙头”,语本白居易《井底引银瓶》诗:“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至此,方正面点出词人昔日曾与一位女子邂逅。但无情的岁月凋谢了彼此的容颜,即使相逢恐亦不敢相认,言之不胜伤感。款款深情娓娓道来,情韵悠然相生,笔锋收纵自如。
结尾三句,设想对方凭阑凝望,罗襟揾泪。此处全用情语作结,却收到余味无穷的艺术效果。运用移情手法,词人晁词把仕途的失意、人生的感慨化作盈盈泪水,风格纤弱。揾者,拭也。
此词以精湛的结构、声韵和语言,抒发了作者仕途上和爱情上的挫折所带来的失意与苦闷,寄托了深沉的身世感慨。全词情景交融,对仗工整,色泽浓淡相宜,结构疏密相间,一气呵成,读来令人一咏三叹,堪称绝妙好词。此词无论词的结构、声韵、用字设色等方面都显示了作者的当行本色,将其人生不得意的感慨抒发得淋漓尽致,动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