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猗与那与!置我鞉鼓。
奏鼓简简,衎(kàn)我烈祖。
汤孙奏假,绥(suí)我思成。
鞉(táo)鼓渊渊,嘒(huì)嘒管声。
既和且平,依我磬(qìng)声。
於(wū)赫(hè)汤孙!穆穆厥(jué)声。
庸鼓有斁(yì),万舞有奕(yì)。
我有嘉客,亦不夷怿(yì)。
自古在昔,先民有作。
温恭朝夕,执事有恪(kè),
顾予烝(zhēng)尝,汤孙之将。
好盛美啊好繁富,在我堂上放立鼓。
敲起鼓来响咚咚,令我祖宗多欢愉。
商汤之孙正祭祀,赐我成功祈先祖。
打起立鼓蓬蓬响,吹奏管乐声呜呜。
曲调和谐音清平,磬声节乐有起伏。
商汤之孙真显赫,音乐和美又庄肃。
钟鼓洪亮一齐鸣,场面盛大看万舞。
我有助祭好宾客,无不欢欣在一处。
在那遥远的古代,先民行止有法度。
早晚温文又恭敬,祭神祈福见诚笃。
敬请先祖纳祭品,商汤子孙天佑助。
参考资料:
1、杜兴梅、杜运通.中国古代音乐文学精品评注:线装书局,2011.07:第6页
2、殷良.先秦文学史,:通化师范学院,1985:第115-116页
猗与那与:犹“婀欤娜欤”,形容乐队美盛之貌。与,同“欤”,叹词。置:植,竖立。鞉鼓:一种立鼓。
简简:象声词,鼓声。衎:欢乐。烈祖:有功烈的祖先。
汤孙:商汤之孙。奏假:祭享。假,“格”的假借。绥:赠予,赐予。思:语助词。成:成功。
渊渊:象声词,鼓声。嘒嘒:象声词,吹管的乐声。管:一种竹制吹奏乐器。
磬:一种玉制打击乐器。
於:叹词。赫:显赫。穆穆:和美庄肃。
庸:同“镛”,大钟。有斁:即“斁斁”,乐声盛大貌。万舞:舞名。有奕:即“奕奕”,舞蹈场面盛大之貌。
亦不夷怿:意为不亦夷怿,即不是很快乐吗。夷怿:怡悦。
作:指行止。
执事:行事。有恪:即“恪恪”,恭敬诚笃貌。
与《颂》诗中的大多数篇章不同,《那》主要表现的是祭祀祖先时的音乐舞蹈活动,以乐舞的盛大来表示对先祖的尊崇,以此求取祖先之神的庇护佑助。郑觐文《中国音乐史》云:“《那》祀成汤,按此为祭祀用乐之始。”先秦诗史,基本上是音乐文学史,而今天从音乐文学史的研究角度看,可以说《那》具有比其他《诗经》作品更重要的意义,因为此诗不但本身就是配合乐舞的歌辞,而且其文字内容恰恰又是描写这些乐舞情景的。诗中所叙述的作为祭祀仪式的乐舞,按照先奏鼓乐,再奏管乐,再击磬节乐,再钟鼓齐鸣,高唱颂歌跳起万舞这样的顺序进行;最后,主祭者献祭而礼成。按《礼记·郊特牲》云:“殷人尚声,臭味未成,涤荡其声,乐三阕,然后出迎牲。声音之号,所以诰告于天地之间也。”此诗的描写,与《礼记》的记载是相吻合的。
诗首句便用两嗟叹之词,下文又有相当多的描绘乐声的叠字词“简简”、“渊渊”、“嘒嘒”、“穆穆”,加上作用类似叠字词的其他几个形容词“有斁”、“有奕”、“有恪”,使其在语言音节上也很有乐感,这当是此篇成功的关键。虽然它不像后世的诗歌在起承转合的内部结构上那么讲究安排照应,但是其一气浑成的体势,仍使它具有相当的审美价值。孙鑛说:“商尚质,然构文却工甚,如此篇何等工妙!其工处正如大辂。”(陈子展《诗经直解》引)他所谓的“工妙”,读者应当从诗的整体上去理解,这样才能正确把握其艺术性;所谓“大辂”,应是一辆完整的车子,而不是零碎的一辕一轴。
六经皆史,从以诗证史的视角说,此诗是研究音乐舞蹈史的好资料。诗中出现的乐器有四种:鞉鼓、管、磐、镛,分属中国古代乐器八音分类法的革、竹、石、金四大类,出现的舞蹈有一种:万舞。《诗经》各篇对鼓声的摹仿是极其生动的,可以使读者从中初步领略原始音乐的力度、节奏和音色。如《小雅·伐木》的“坎坎伐鼓”,《小雅·鼓钟》的“鼓钟将将”、“鼓钟喈喈”,《大雅·灵台》的“鼍鼓逢逢”,《周颂·执竞》的“钟鼓喤喤”,《周颂·有駜》的“鼓咽咽”,此篇的“奏鼓简简”、“鞉鼓渊渊”,这些摹声的双音叠字词,前一字发重音,后一字读轻声,通过强——弱次序体现了鼓声的力度,又通过乐音时值的组织体现了长短的节奏。从传世实物和考古发掘看,鼓有铜面和兽皮面两大种类,“逢逢”、“简简”、“渊渊”应是对兽皮鼓声的摹仿,“将将”、“喈喈”、“喤喤”则应是对金属鼓声或钟鼓合声的摹仿,它们形象地再现了或深沉或明亮的不同音色。从这一点上说,《诗经》中描绘乐声的叠字词是唐代白居易《琵琶行》“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这类描写的滥觞。《那》一诗中所用之鼓为鞉鼓,据文献记载,鞉鼓有两种类型,一种大型的竖立设置,名为楹或立鼓;一种小型的类似今日之拨浪鼓,较晚起。《那》中之鞉鼓当为立鼓,按《释名·释乐器》云:“鞉,导也,所以导乐作也。”可知其作用是在祭祀歌舞开始时兴乐起舞。而祭祀时跳的万舞,又见于《邶风·简兮》、《鲁颂·閟宫》。从《简兮)的描写中可以看出,万舞包括武舞(男舞)和文舞(女舞)两部分,男舞者孔武有力,手执驭马的绳索,女舞者容光焕发,手执排箫和雉鸟羽翎。笔者以为万舞是一种具有生殖崇拜内涵的舞蹈。按“万(万)”与“虿”字相通,《说文解字》释“虿”为毒虫,又称“蚳”,是一种有毒的蛙,则“万舞”一名当关联于蛙的崇拜。而据现代学者研究,蛙在上古信仰中是孕育和繁殖力的象征。此诗所描写的万舞是在鼓声中进行的,中国西南地区出土的古代铜鼓上铸的正是青蛙的形象,这些塑像常呈雌雄交媾状或母蛙负子状以表现生殖崇拜内涵,并且《简兮》所描述的“左手执籥,右手秉翟”的万舞形象也常见于铜鼓腰部的界格上,这些都是万舞的原始信仰意义的明证。
雄跨洞庭野,楚望古湘州。何王台殿,危基百尺自西刘。尚想霓(ní)旌(jīng)千骑,依约入云歌吹,屈指几经秋。叹息繁华地,兴废两悠悠。
登临处,乔木老,大江流。书生报国无地,空白九分头。一夜寒生关塞,万里云埋陵阙(què),耿(gěng)耿恨难休。徙(xǐ)倚(yǐ)霜风里,落日伴人愁。
定王台建在洞庭湖之滨,位于古湘州地界上。定王台虽然在历经千年之后已经堙没,但是遗迹尚存,那残存的台基,依然高耸百尺,令我想到定王台的修建者西汉的刘发。想当年定王到此游玩时,一定是华盖如云,旌旗招展,如虹霓当空;千乘万骑前呼后拥,声势浩大;急管高歌之声似乎直抵云霄。然而,屈指已几度春秋,昔日的繁华盛地变成了一派衰败苍凉,盛衰无常,兴废两茫茫。
登台远望,只见高大的树木枝叶枯落,长江无止息地向东奔流。对此情景,想到国家的支离破碎,满目疮痍,而自己空怀一腔报国热情却无路请缨、壮志难酬,不由得发出了悲愤苍凉的感慨:书生报国无门,空自白头,而金兵猝然南下,侵占中原,犹如一夜北风生寒,导致万里河山支离破碎、残破不堪。京都沦陷,皇家陵阙黯然被埋没在厚厚的云雾之中,令人愁恨不已。念及此,我耿耿于怀,悲愤难休,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徘徊往来在秋风寒霜中,夕阳将落,更增人恨愁。
参考资料:
1、夏于全主编.中国历代诗歌经典唐诗·宋词·元曲宋词卷(下卷)(绣像版):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2.07第1版:第382页
2、范晓燕著.宋词三百首赏译:湖南人民出版社,2000.10:第414页
3、苏轼等著;崇贤书院释译.图解豪放词:黄山书社,2016.03:第128页
楚望:楚地的望郡。唐、宋时,州、郡、县按地势、人口及经济状况划分为畿、赤、望、紧、上、中、下若干等级,形胜富庶的地区称“望”。湘州:东晋永嘉时初置,唐初改潭州,词中指长沙。危基:高大的台基。自西刘:始建于西汉刘发。霓旌:旗帜如云霓,形容仪仗之盛。依约:连绵不断。
空白九分头:徒然白首。一夜寒生关塞:比喻金人猝然南侵,攻破关塞。云埋陵阙:皇宫与陵寝都埋没在远方的云雾中,词中指宋都汴京沦于敌手。陵阙:帝王陵墓、京都城阙,均为存亡的象征。耿耿:不安的样子。徙倚:走走停停。
词的上阕“雄跨洞庭野,楚望古湘州。何王台殿,危基百尺自西刘”四句,气势不凡,雄浑卓绝。“雄跨”一词,表现了定王台的雄奇地形。“危基百尺”则以夸张的手法写出了定王台的壮丽。接下来三句以想象的手法接入历史的画面。想当年西汉国力强盛,定王台阁周围遍布如云铁骑,祭祀的音乐响彻云霄。然而,这些都已经是历史陈迹。“屈指几经秋”将作者的思绪从壮丽的历史收回到严酷的现实。’“叹息繁华地,兴废两悠悠”定王台再壮丽,到作者登临的时候,已经残破不堪。回想往昔的繁华,今日的颓墙败瓦,作者不禁慨然,感叹人事的兴衰废替。联系到作者所处的时代,当时的南宋政府偏安一隅,面对金国的威胁无力反击,将大好河山拱手相送,这也是引发作者喟叹的一个情绪基点。所以词中的兴替之感超越了普通诗文中抽象的今昔之悲,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
下阕“登临处,乔木老,大江流”三句点题,叙说登临之事。古人登高作赋,喜欢大肆铺陈的居多,但在这里,作者仅以极其简略的手法白描眼前所见:乔木老,大江流。作者并没有放纵自己的情绪,但这种沉默中却蕴涵着更加深沉的悲痛。作者跟同时代的复国志士一样,满怀报国之心,但让人痛苦的是,“书生报国无地,空白九分头”。岁月蹉跎,功业未就,空白了少年头“,一夜寒生关塞,万里云埋陵阙,耿耿恨难休”,其中“关塞”是征战的偏远地段,“陵阙”是北宋宗庙祖坟所在,从前都是作者心底事,但现在离他越来越远了,“万里”一词,写出了这种虚无辽远的感觉。因为报国无门,作者永远不能在关塞为国尽忠,永远也无法收复北宋宗室的陵墓。这种无奈和遗憾,使他的“恨”意难休。“徙倚霜风里,落日伴人愁”,报国无门,年华苍老,词人无可奈何,只能以一副独立寒秋、天涯孤影的悲凉画面结束。其中的“伴”字写尽词人的落寞和孤独,因为没有志同道合的人和他并肩作战,只得和无情的夕阳相伴,在苍茫暮色中自怨自艾。词结尾仍收回到定王台上,结构十分紧凑,并以景寓情,饶有余韵。最后点出一个“愁”字,并不表示消沉、绝望,而是英雄洒泪。慷慨生哀,与全词悲壮的格调完全统一。
这首词画面壮阔雄浑,音调苍凉激楚,充溢着强烈的爱国情感,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