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颂

堪笑我心,如顽如鄙。
兀兀腾腾,任物安委。
不解修行,亦不造罪。
不曾利人,亦不私己。
不持戒律,不徇忌讳。
不知礼乐,不行仁义。
人间所能,百无一会。
饥来吃饭,渴来饮水。
困则打睡,觉则行履。
热则单衣,寒则盖被。
无思无量,何忧何喜。
不悔不谋,无念无意。
凡生荣辱,逆旅而已。
林木栖鸟,亦可为比。
来且不禁,去亦不止。
不避不来,无赞无毁。
不厌丑恶,不羡善美。
不趣静室,不远闹市。
不说人非,不夸己是。
不厚尊崇,不薄贱稚。
亲爱冤仇,大小内外。
哀乐得丧,钦侮险易。
心无两睹,坦然一揆。
不为福先,不为祸始。
感而后应,迫而后起。
不畏锋刀,焉怕虎兕。
随物称呼,岂拘名字。
眼不就色,声不来耳。
凡所有相,皆属妄伪。
男女形声,悉非定体。
体相无心,不染不碍。
自在逍遥,物莫能累。
妙觉光圆,映彻表里。
包裹六极,无有遐迩。
光兮非光,如月在水。
取舍既难,复何比拟。
了兹妙用,迥然超彼。
或问所宗,此而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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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大道日华春,垂(chuí)杨挂柳扫清尘。
淇(qí)水昨送泪沾巾,红妆宿昔已应新。
江东:自汉至隋唐自安徽、芜湖以下的长江下游两岸地区为江东。垂杨挂柳:垂挂着枝条的杨树柳树。 清尘:轻盈的尘土。清,一作轻。日华:太阳的光辉。
淇水:即淇河。红妆:妇女的红色装饰。宿昔:亦作“夙昔”。从前,旧日。
这首诗写一位热恋中的男士回忆昨日与恋人难得一聚时的愉快和送别时的依依不舍之情。首二句景中寓情,透过所写美景,我们可以读出这对恋人的昨日相聚是多么惬意和珍贵。末二句以“淇水”这一古代恋情诗中常用的“阻滞”意象,寓含着这对恋人相恋中难以逾越的障碍。昨日依依惜别的情景仍浮现在眼前,并充满着对恋人的思念和想象。
孤城三日风吹雨,小市人家只菜蔬。
水远山长双属(zhǔ)玉,身闲心苦一舂(chōng)锄。
翁从旁舍来收网,我适临渊不羡(xiàn)鱼。
俯仰之间已陈迹,暮窗归了读残书。
孤城三天刮风吹雨,人家只能避雨在家以淡饭素菜充饥度日。
烟雨迷蒙中远眺,那浩渺如练的长江水滔滔流向远方,那巍峨绵延的山岭,犹如一双长颈赤目的属玉鸟,近观此景,见雨中淋着一只白鹭。
渔翁从邻舍出来收网具,而我并不羡慕鱼美可口。
转眼之间一切都变成陈迹,不如暮色中回到窗下读残书。
参考资料:
1、李元强,卢晋.宋诗鉴赏辞典.上海市: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08:260-262
2、朱安群.古代文史名著选译丛书黄庭坚诗文选译.南京市:凤凰出版社,2011.05:53-55
3、袁运.唐宋名诗新译下.海口市:南海出版公司,1992.01:137-139
孤城:贵池城。
属玉:即鸀鳿【zhúyù】。舂锄:即白鹭,以其啄食的姿态有如农夫舂锄,所以有这个名称。
临渊不羡鱼:比喻只有愿望而无行动。这里反用其意,说虽然面对江湾,而不羡鱼。
俯仰之间:一俯一仰,形容极短暂的时间。陈迹:过去的事情。
诗的前半在写景中抒情。首联从扣题入手,绘出一幅孤城风雨图:长江边上贵池孤城,恰逢瑟瑟秋风夹着如烟秋雨,绵绵濛濛下了三日,我无奈滞留小城,集市也因为淫雨而失去了往日车水马龙、街市繁荣的景象,小市人家只能避雨在家以淡饭素菜充饥度日。诗人信手拈来,不假藻饰,富有孤城风雨图的诗情画意。字里行间流露出对质朴恬静的小城生活的喜爱。这里纯为写景,但内心情意已曲曲传出。
颔联触物起兴,诗人放眼四顾,无意中有一些景物触动了他的情怀,于闲适宁静中见出内心的波澜。那浩浩江水流向远方,迤逦的山岭,看上去像一双属玉鸟。司马相如《上林赋》说:“鸿鹔鹄鸨,鴽鹅属玉。以上是远眺。近观则是:“身闲心苦一舂锄。”舂锄即白鹭,这种鸟满身雪白,给人以清高闲雅的印象,但诗人却感到它身虽闲而心实苦。这个“苦”字实际是诗人触景生情,而又将情感投射于外物的结果,这里意象中含有兴起,赋中含有比喻,表面写白鹭,而实际则是诗人的自喻。当时黄庭坚面临种种矛盾。他志大才高,但现实政治又使他失望,他只是个闲散无权的学官,只能自叹“少日心期转谬悠,蛾眉见妒且障羞”(《次韵答柳通臾求田问舍之诗》),“蚤年学屠龙,适用固疏阔,广文困齑盐,烹茶对秋月”(《林为之送笔欢赠》)。他不愿屈身事人,渴望归田,但迫于生计,又不得不折腰为官,所谓“尝尽身百忧,讫无田二顷”(《次韵寄润父》),“斑斑吾亲发,弟妹逼婚嫁,无以供甘旨,何缘敢闲暇?”(《宿山家效孟浩然》)都道出了内心的苦闷。但诗在这里只点到即止,给人留下了很多想象的余地。
诗的后半在记叙中抒情。颔联以物为比兴,颈联则是以人起兴。渔翁刚从屋舍来水边收网,这一极偶然的景象却触动了诗人对世事的感慨。他由网而联想到鱼,于是反用“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的成语(《汉书·董仲舒传》),表达了不求仕进、自甘淡泊的心境。这一造语也是一种巧思。反用典故成语,古人称为翻案法,如杨万里说:“翻尽古人公案,最为妙法。”(《诚斋诗话》)《艺苑雌黄》说:“文人用故事有直用其事者,有反其意而用之者,非识学素高,超越寻常拘挛之见,不规规然蹈袭前人陈迹者,何以臻此?”这种手法受到禅宗的影响,禅宗推重翻却成案,更进一解的睿智,如六祖惠能的著名偈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就是惠能对神秀以树、镜来比喻心的偈语的翻案。黄庭坚此联从生活琐事中激发联想,闪耀出思想的火花,类似禅宗的机锋,于寻常事物中获得妙悟。
诗以达道之言作结,表现出超迈脱俗的胸襟。“俯仰之间已陈迹”化用王羲之《兰亭集序》的成句:“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逸少的本意是感叹人生短暂,不觉悲从中来。黄庭坚虽用其字面,其意却相反:世事瞬息万变,面对无常的人生,还是退出争名逐利之场,到书中去寻找乐趣。这正如他在另一首诗中所说的:“功名富贵两蜗角,险阻艰难一酒杯。百体观来身是幻,万夫争处首先回。胸中元有不病者,记得陶潜归去来”(《喜太守毕朝散致政》)。
此诗是作者触景物即兴而作,写景淡雅风致,用语清新奇峭,用典翻出新意,在平常事物中予以名理,将古诗气脉运用于律诗,一洗刻镂饾饤,留下了自然古雅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