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篇

春泛秦淮水,秋宿莫愁湖。金陵占王气,玉殿镇南都。
南都自是周丰镐,大江东去如环抱。山山回首拱神京,树树垂枝临古道。
天阙平悬牛首高,栖霞隐望鸡笼晓。体势横看列五行,光景从知涵万宝。
更识龙盘气象奇,更誇虎踞石城威。铁锁波臣朝万里,腰回海若叩丹墀。
春潮蜿蟺蛟龙雨,晴浪云雷燕子矶。魏文嗟天天所限,诸葛窥吴吴不移。
孙吴自昔持魏蜀,六代繁华聊自足。岂但秦游良为常,还看晋室风成俗。
夷吾江左起功名,召伯东山品丝竹。乌衣子弟尚清谈,玉笛郎君弄新曲。
灵和柳丝既可爱,含章梅额尤堪续。年年梅柳满江春,苦惜前时歌舞人。
景阳楼上钟都歇,华林园内草仍新。金莲六尺委初月,羊车小队埋芳尘。
何处新亭空有泪,何人种树不沾巾。李白紫裘应换酒,江总青溪谁买邻。
绣衣亭可问,功德水为真。雨花长干里,生莲前代僧。
游佚岂长策,江山宁可凭。皇明定鼎驱□□,居然在德不在险。
渡江龙战本心服,用武长驱如席捲。方中新卜亦相宅,旬宣教化重分陕。
九十六里天街斜,一十三门星衢转。尧阶罗列俨神圣,禹服雍容临黻冕。
后湖图籍宝亿兆,东壁文章同万卷。朱门金阙远相望,参差甲第诸侯王。
虎臣爪目深列出,卫士唇齿怀慨慷。车书一统正易俗,日月大明咸觐光。
谁信贻孙终放墓,谁知燕子为肯堂。惊传靖难师方起,汉朝七国宁堪比。
即看赤舄问成王,频愁朝服临东市。忠臣肝胆剖十族,义士皮囊跃一匕。
贞玟影血配苌弘,苦节题诗羞柳子。纷纷行遁继奇忠,啧啧先朝能得士。
忠义满朝犹失守,如何可大还可久。未若三垣正北辰,长此分星望南斗。
迢迢鹅鹳列雄犀,肃肃寝陵屯细柳。分明阁道朝衣冠,敢道官僚备刍狗。
南官北使斗豪华,看花射酒五侯家。秋月馨香碎弦索,春灯浓澹堆屏纱。
萤光万点串楼阁,龙涎一顷泛琵琶。阑干隔水连桥曲,舟骑看山随意过。
吴绫蜀锦称情性,汉鼎周彝来咄嗟。佳人金钗倩脱藉,词客綵毫挥斗茶。
翡翠珊瑚渡桃叶,莺舌梅魂梦笔花。独笑扬雄嗜奇字,提椠怀铅来即次。
草堂何用作移文,钟山招隐才微至。献赋供覆缶,不试徒多艺。
羞同卫玠看,时从郭璞筮。一饭子胥感,五斗先生醉。
声色太真心,社稷思远志。愿戮神州力,何忧鉴湖赐。
豳风有咏歌,前王同乐利。贤亲其不忘,偏安乃非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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嫩箨(tuò)香苞初出林,於陵论价重如金。
皇都陆海应无数,忍剪(jiǎn)凌云一寸心。
幼嫩的箨,香美的苞——新笋刚出竹林。拿到於陵市中议价——贵重胜似黄金。
京城附近竹林多得无数,怎忍剪断凌云的新笋一片心。
参考资料:
1、彭定求等.全唐诗(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1371
2、陈永正.李商隐诗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1:11-12
嫩箨:鲜嫩的笋壳。箨,竹皮,笋壳。香苞:藏于苞中之嫩笋。於陵:汉县名,唐时为长山县,今山东省邹平县东南。於:一作“五”。
皇都:指京城长安。陆海:大片竹林。陆海”代指人有才。凌云一寸心:谓嫩笋一寸,而有凌云之志。凌云:直上云霄,也形容志向崇高或意气高超。此双关语,以嫩笋喻少年。寸:一作“片”。
“嫩箨香苞初出林”,诗人起笔便细细描绘了初生之笋的形态。这样壳嫩笋香的初生之笋,洋溢着勃勃的生机,只待春雨浇灌,即能昂扬九霄。“於陵论价贵如金”,很多人认为这句诗是诗人向座主的器重表示感谢。嫩笋要论价,是因为初生之笋鲜嫩可口,所以食者众多,求者亦夥,因而在於陵这里的价格和黄金一样贵重。“於陵”当属泛指,代称各地。诗人在这一句里已经点出一丝悲的意味。嫩笋正出林呢,怎么就要论价了,而且价值甚昂?但语气终还是压抑的,平缓的,冷静的,客观的。
“皇都陆海应无数,忍剪凌云一寸心”。诗的三、四两句接着将这种悲哀之情渲染开去,推至顶峰才喷发而出。“凌云一寸心”,谓嫩笋一寸,而有凌云之志。这里是一个双关语,喻人年少而有壮志。这两句回答了对嫩笋“於陵论价”的另一个原因。那就是竹林茂盛,所以可以食笋,忍心“剪”去它凌云之心。卒章而诗人的一片哀怜之情也显露出来。诗人痛惜嫩笋被食,喻人壮志未酬,这是一种悲哀;而联系到诗人于大和六年(832年)赴京应举不第,那么就还有另外一层意味了,就是或许是因为皇都长安里“人才”太多,所以他才下第的。可是“剪”去的是一寸凌云之心。一个“忍”字用得十分出色。忍者,忍心,实际上联系到“凌云一寸心”看,作者表达的却是“何忍”之意。意谓不要夭折嫩笋的凌云之志啊。悲己之不遇,痛上主之不识己,一片哀怨之情弥漫其间。全诗以嫩笋比喻自己,嫩笋一寸而有凌云之志,诗人同样如此,年少而胸怀大志。可悲哀的现实却是嫩笋被食,凌云之志也夭折在初出林的时候。而诗人也一样壮志未酬,空有“嫩箨香苞”美质,却没有了昂扬九霄的机会。既哀且怨之情充溢全诗。
全诗艺术风格哀怨缠绵,而深情难已,已经初步显示出李商隐诗歌“深情绵邈”(刘熙载《艺概》)的艺术特色。这样哀怨的诗歌若出自一个中年或暮年人之手,当属平常,可是创作它的却是二十岁左右的李商隐。这正是少年壮志不言愁的黄金时段,可诗人看见鲜嫩的笋时不由而生“忍剪凌云一寸心”的悲慨,诗也写得哀怨缠绵。这就是很让人诧异的事。事实上,“忍剪凌云一寸心”的悲慨里包蕴着诗人半生的际遇和一种“先期零落”的忧愁意识。首先,家世孤苦,“沦贱艰虞多”(《安平公诗》),其高祖以来家境已衰落,祖辈几代历官均不过县令。父祖辈又一再年寿不永,不到十岁时,父亲去世。他随母还乡,过着清贫的生活。他在《祭裴氏姊文》就写道:“及衣裳外除,旨甘是急,乃占数东甸,佣书贩舂”。这是他清贫生活的生动写照。此外,他生活的晚唐时代动荡,藩镇割据,宦官擅权,朋党斗争,农民起义不断,而社会又讲究勋阀门第观念,而诗人自己“内无强劲,外乏因依”(《祭徐氏姊文》),也使他对自己的前途缺乏信心。这两种因素结合在一起就使得诗人自小便表现出一种悲观的情绪。十六岁时写的《无题·八岁偷照镜》便是一个很好的证明。该诗似写一伤怀的女子,而句句实写自己。“八岁偷照镜”,著一“偷”字,写出了其早熟,“长眉已能画”,写其早识。“五岁诵经书,七岁弄笔砚”(《上崔华州书》),“十六著《才论》、《圣论》,以古文出诸公间”(《(樊南)甲集序》),也是如此;接着十岁能做裙,十二岁弹筝,表明这个女子的慧心兰质,可接着却是十四未嫁,“十五泣春风”了,转向一层悲哀的境地。美质未遇良主,唯有相泣春风了。这种忧愁,王蒙先生称之为“先期愁人”、“先期悲叹”的“夭折意识”,可谓切中肯綮。李商隐这种“先期零落”的忧愁意识伴随了他一生的诗歌创作。譬如:“浪笑榴花不及春,先期零落更愁人”(《回中牡丹为雨所败二首》);看见早梅,也生悲慨:“为谁成早秀?不待作年芳”(《十一月中旬至扶风界见梅花》);而当林花开放,正当其盛时,却又发出“重吟细把真无奈,已落犹开未放愁”(《即日》)的感叹;看见“见说风流极,来当婀娜时”的垂柳他又会觉察到“忍放花如雪,青楼扑酒旗”(《赠柳》)的幻灭感。就算是茂盛青翠的高树,他也会感到“一树碧无情”(《蝉》)。总的说来,李商隐一生困顿,郁郁不得志,加之他的多愁善感,在诗歌创作上,总是要表现出那么一丝忧虑,或出之以典故,或结之以意象,来取得“深情绵邈”的审美感受。而把握他这种“先期零落”的忧愁意识,也是欣赏李商隐这首《初食笋呈座中》乃至他全部诗歌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