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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发陇(lǒng)西,日暮飞狐(hú)谷。
秋月照层岭,寒风扫高木。
雾露夜侵衣,关山晓催轴(zhóu)。
君去欲何之?参差间原陆。
一见终无缘(yuán),怀悲空满目。
在天刚破晓的时分,就从陇西出发飞奔;要于夕阳落山之前,赶到狐谷客店安身。
金秋皓月当空照,凉气充满万山林;西风呼啸连日不停,折断高树扬起沙尘。
雾气漾漾露水成珠,寒气袭来侵入衣襟;千山万岭道路崎岖,天咧即走何等艰辛。
您这次远去他乡,是要到哪里扎根?高原平地参差错落,相距遥远颠簸难行。
从今以后各一方,无缘用范太伤心;我胸怀离愁别恨,满目凄然暗昏昏。
参考资料:
1、王守华赵山吴进仁.汉魏六朝诗一百首:上海古籍出版社,176页
2、吕晴飞李观鼎.中国历代名诗今译:中国妇女出版社,1991年:458页
陇西:郡名,在今甘肃省内。飞狐谷:关名,在今河北涞源县。
层岭:重重山岭。扫:扫落树叶。高木:高大的树木。
催轴:催促行车。轴,车轴,这里指车轮的转动。
之:到,往。间:间隔。原陆:原野大地。
缘:机会,缘分。空:空自,徒然。
“清晨”二句是应柳诗“夕宿飞狐关,晨登碛砾坂”而来,设想分手之后,柳恽的行色匆匆,日夜兼程。“陇西”是郡的名称,在今甘肃省陇西县,“飞狐谷”即柳恽诗中所说的“飞狐关”,是古代的要塞关隘,在今河北省涞源县,北跨蔚县界,古称“飞狐之口”。这两句举出两个遥远的地名,极言柳恽所去之地的辽远。“陇西”与“飞狐谷”相去不啻数千里,但这里说朝发夕至,自是夸张之辞,形容柳恽的行旅匆忙,道途艰险。这两句中用两个具体的地名,给读者以实在的感受;同时它又是想像的、夸张的,用了虚写的手法,由虚实的结合,令诗意更为明朗而形象。
“秋月照层岭”四句想象柳恽旅途中的景象与经历,极言其风霜雾露之苦。秋月照在层层的高岭之上,令人感到凄清而幽冷,寒风吹拂着高高的树木,枯黄的树叶纷纷飘零。“扫”字下得极有力,使人想见寒风阵阵,木叶尽脱的景象,渲染出了边地秋天的萧杀气氛。因为是夜行,所以说雾露侵湿了衣衫,经过一夜的旅途颠顿,至天色拂晓时分,关山才在晨曦中露出了它峥嵘的面貌,似乎在催促着行人快快前去。这里的“月”、“风”、“雾露”等天象与“层岭”、“高木”、“关山”等景物结合起来构成了索莫而壮阔的画面,“侵衣”、“催轴”则将人点缀其中,一幅“关山行旅图”宛然在目,柳恽旅途的艰险与辽远于此可见。
“君去欲何之”以下四句写自己由分别而引起的悲哀。“君去”两句以设问的形式说明友人远去,去向那参差起伏的高原和平陆之间,正因为路途遥远,因而最后说,今后会面恐不容易,旧时情景虽历历在目,然也只是徒增悲伤,空怀追忆而已。以“君去欲何之”一问从描写行旅而过渡到抒怀,极为自然。“参差”二字描写高原平陆,也很形象,最后落实到送友,别情离绪,油然而生。
吴均是描写山水的能手,他的诗文多模山范水之作,风格清新挺拔,此诗描述离情,却能从想象中的旅况落笔,构思巧妙。诗中刻画山川阻隔,风露凄凉,形象而准确,体现了诗人描摹自然物象的本领。同时,诗的炼意炼字也都相当著力,如“寒风扫高木”之“扫”字,“雾露夜侵衣”之“侵”字,“关山晓催轴”之“催”字,都是锤炼得之,开了后代诗中“字眼”的风气,令读者想象出旅途中的风霜之苦,行程的匆遽无息,由此加强了诗的感染力,令离愁别绪更有了基础,“一见终无缘,怀悲空满目”,就不是无病呻吟了。
吴均的诗文后人以为“清拔有古气”(《南史》本传),即指出他的诗貌似信手写来,却不乏清新劲拔之气。此诗的描述中就可见既遒练清劲,又古朴自然的风格,全诗一气流走,似行云流水,自然写来,却不乏匠心,所以被后人视为一首成功的惜别之作。
七月三日,将仕郎、守国子四门博士韩愈,谨奉书尚书阁下。
士之能享大名、显当世者,莫不有先达之士、负天下之望者为之前焉(yān)。士之能垂休光、照后世者,亦莫不有后进之士、负天下之望者,为之后焉。莫为之前,虽美而不彰(zhāng);莫为之后,虽盛而不传。是二人者,未始不相须也。
然而千百载乃一相遇焉。岂上之人无可援、下之人无可推欤?何其相须之殷而相遇之疏也?其故在下之人负其能不肯谄(chǎn)其上,上之人负其位不肯顾其下。故高材多戚(qī)戚之穷,盛位无赫(hè)赫之光。是二人者之所为皆过也。未尝干之,不可谓上无其人;未尝求之,不可谓下无其人。愈之诵此言久矣,未尝敢以闻于人。
侧闻阁下抱不世之才,特立而独行,道方而事实,卷舒不随乎时,文武唯其所用,岂愈所谓其人哉?抑未闻后进之士,有遇知于左右、获礼于门下者,岂求之而未得邪?将志存乎立功,而事专乎报主,虽遇其人,未暇(xiá)礼邪?何其宜闻而久不闻也?愈虽不才,其自处不敢后于恒人,阁下将求之而未得欤(yú)?古人有言:“请自隗(kuí)始。”愈今者惟朝夕刍(chú)米、仆赁之资是急,不过费阁下一朝之享而足也。如曰:“吾志存乎立功,而事专乎报主。虽遇其人,未暇礼焉。”则非愈之所敢知也。世之龊(chuò)龊者,既不足以语之;磊落奇伟之人,又不能听焉。则信乎命之穷也!
谨献旧所为文一十八首,如赐览观,亦足知其志之所存。愈恐惧再拜。
七月三日,将仕郎、守国子四门博士韩愈,恭敬地把信呈给尚书阁下。
读书人能够享有大名声,显扬于当代,没有哪一个不是靠在天下有名望、地位显达的前辈替他引荐的。读书人能够把他的美好德行流传下来,照耀后代的,也没有哪一个不是靠在天下有名望的后辈给他做继承人的。没有人给他引荐,即使有美好的才华也不会显扬;没有人作继承人,即使有很好的功业、德行也不会流传。
这两种人,未曾不是互相等待的,然而千百年才相逢一次。难道是居于上位的人中没有可以攀援的人,居于下位的人中没有值得举荐的人吗?为什么他们互相等待那样殷切,而相逢的机会却那样少呢?其原因在于居于下位的人倚仗自己的才华不肯巴结地位高的人请求引荐,居于上位的人倚仗自己的地位不肯照顾地位低的人。所以才学很高的人很多都为不得志而忧愁,地位高的人没有显耀的声誉。这两种人的行为都是错误的。没有去求取,就不能说上面没有引荐人;没有向下寻找,就不能说下面没有可以举荐的人。我思考这句话已经很久了,没有敢把这句话说给别人听。
我从旁听说阁下具有非凡的才能,不随波逐流、有独到的见识,行为方正做事实际,进退有度不随流俗,文武官员能量才任用。难道您就是我所说的那种人吗?然而没有听说过后辈有得到您的赏识和礼遇的,难道是您寻求而没能得到吗?还是您志在建功立业,而办事一心想报答君主,虽然遇到了可以推荐的人才,也没有空闲来以礼相待呢?为什么应该听到您推荐人才的事却久久没有听到呢?我虽然没有才能,但要求自己却不敢落后于一般人。阁下将要寻求的人才还没能找到吗?古人说过:“请从我郭隗开始。”我现在只为早晚的柴米和雇仆人的费用着急,这些不过费阁下一顿早饭的费用就足够了。如果您说:“我志在建功立业,办事一心想报答君主,虽然遇到了可以推荐的人才,还没有空闲来以礼相待。”那就不是我敢去知道的了。世间那些拘谨小心的人,既不足以向他们告诉这些话,而胸怀坦白、才识卓越的人,又不听取我的话,那么就真的是我的命运很坏了!
恭敬地呈上我以前作的文章十八篇,如蒙您过目,也足以了解我的志向所在。韩愈诚惶诚恐,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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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仗侍。休光:盛美的光辉,光华。后进之士:后通显的人。为之后焉:做他们的歌颂者。虽盛而不传:即使成就卓越却不会流传。是二人:这两种人。相须:相待。这里是互相依赖的意思。
援:攀援。推:推举。殷多、盛。这里引申作密切解。相遇:互相遇合。负:仗恃。谄:讨好。顾:照顾关怀。戚戚:忧虑的样子。赫赫:威显的样子。干之:求他。干,干谒。闻于人:听说。⒁侧闻:从旁边听说,表示谦恭。
道方而事实:道德方正而工作讲求实际。卷舒:卷缩舒展,这里是进退的意思。文武:具有文、武的才能的人。唯其所用:只在您来使用。其,你,第二人称。遇知:受到赏识。获礼:得到尊敬。恒:平常,普通。隗:郭隗,战国时燕国人。刍:喂牲口的草。
于襄阳名頔,字允元,河南洛阳人,公元798年(唐德宗贞元十四年)九月以工部尚书为山东道节度使。由于做过襄阳大都督,故称于襄阳。公元801年(贞元十七年)秋冬之际,韩愈被任命署理国子临四门博士,正式在京师做官。博士职乃是闲官,地位不高,很难施展抱负,为此,他给于襄阳写信请求引荐。此信以士欲进身场名、建功业须前辈援引,而前辈之功业盛名又须有为的后继者为之传扬为论点,入情入理。
本文分为三段。第一段泛泛而谈“先达之士”应与“后进之士”。相为知遇的道理,这样,虽将对方捧为“负天下之望者”也不显得阿谀,虽标榜自己为“高材”也不显得狂妄。第二段以“侧闻”的形式赞誉对方,显得客观,这样,既便于自己表达,也使对方不觉得突兀而乐于接受。最后,在第三段中,用描述自己生活的窘迫状态来争取对方的同情,以求得侥幸任用的机会。本文的写法,虽给人以不卑不亢的感觉,但难免有仍有攀附权势之意。
于襄阳,名頔(dí),字允元。他在公元798年(贞元十四年)任襄州刺史,充山南东道节度观察使。不久,他又自请将襄州升格为大都督府。中唐以后,中央政府拿方镇无可奈何,唐德宗只好同意他当了襄州大都督。因为于是襄州长官,所以此书称他为于襄阳。据《旧唐书》卷一三《于頔传》载,于頔为人“横暴已甚”,却官运亨通,因而“自以为得志,益恣威虐”;他任襄州刺史时“专有汉(水)南之地,小失意者皆以军法从事”;由于德宗姑息,他“公然聚敛,恣意虐杀,专以陵上威下为务”。这些情况韩愈也应当有所“侧闻”,可是此文多少还有为他迎合奉承之意。为了求官,不得不如此,韩愈此举难道又是张九成所谓“其文当如是,其心未必然”吗?
看来韩愈求官心切,文中也难免强词夺理,倒错逻辑。求官与上进并行不悖,无可非议。为求官而牵强附会、因果倒错就偏颇了。试问,韩愈最尊崇的圣人之一:孔子,一生未获任何君主重用,其光华难道不是照样永照后世吗?!圣贤与其后继的传承,与他们是否富贵、高官厚爵没有丝毫关系。圣贤的光辉来源于他们的思想,后辈的继承在于万众的认同才得以留传而永垂不朽!老子弃官仙游,《道德经》至今留传;庄子曳尾涂中,逍遥游何其逍遥!
拍手唱歌莫放狂,举觞饮酒莫令醉。歌声出口难为情,酒味入肠化为泪。
男儿书剑从此始,岁晚烟江片帆起。相如题柱过长安,靖节辞官归栗里。
人生穷达固有时,我辈行藏得其理。沙头执别意如何,莫对酒,莫听歌,我折梅花君折柳。
明日天涯愧奔走,世路茫茫重回首。
月底栖鸦当叶看。推窗跕(dié)跕堕枝间。霜高风定独凭栏。
觅句心肝终复在,掩书涕泪苦无端。可怜衣带为谁宽。
在昏暗的月光中,那光秃秃树杈上的乌鸦就像是树叶一般。打开窗子,落叶还在不停的飘零。晚霜寒冷中独自上楼依栏远望。
想作诗吧,苦寻诗句。合上书双泪涕纵,心中没有缘故的烦闷。自己日渐消瘦,这又是为了什么?
参考资料:
1、叶嘉莹.王国维词新释辑评【M】.北京:中国书店出版社,2006:66-74
2、王传胪.王国维与人间词【J】.四川:四川大学学报,2002:22(6).
鸦:有些版本作“雅”字。跕跕:下堕貌。《后汉书·马援传》:“仰视飞鸢,跕跕堕水中。“风定:风停止。
觅句心肝:苦寻诗句。无端:无缘无故。
从词开端的“月底梄鸦”四个字来看,王国维所写者为眼前实有的一种寻常之景物。可是当王国维一加上“当叶看”三个字的述语以后,却使得这一句原属于“写境”的词句,立即染上了一种近于“造境”的象喻色彩。其所以然者,盖因既说是“当叶看”,便可证明其窗前之树必已经是枯凋无叶的树。而所谓“栖鸦”,则是在凄冷之月色下的“老树错鸦”,其所呈现的本应是一幅萧瑟荒寒的景象。可是王国维却偏偏要把这原属于茺寒的“栖鸦”的景色作为绿意欣然的景色来“当叶看”。只此一句,实在就已经表现了王国维的绝望悲情之中想求得慰藉的一种挣扎和努力。王国维所用“跕跕”原出于《后汉书》之《马援传》,本来是写马援出征交趾之时,当地的气候恶劣。这一典实在用得极好,此“跕跕堕”三字,遂亦隐然有了一种隐喻环境之恶劣的暗示。接着诗人写下了第三句“霜高风定独凭阑”。“霜”而曰“高”,自可使人兴起一种天地皆在严霜笼罩之中的寒意弥天之感到至于“风”而曰“定”,则或者会有人以为不如说“风劲”之更为有力,但以为“定”字所予人的感受与联想实在极好。盖以如用“劲”字,只不过使人感到风力依然强劲,其摧伤仍未停止而已。而“定”字所予人的感受,则是在一切摧伤都已经完成之后的丝毫无挽回之余地的绝望的定命。正如李商隐在其《暮秋独游曲江》一诗中所写的“荷叶枯时秋恨成”之“恨成”。
以上前半阕的三句本是写景象为主,然而王国维却写景之中传达了这么丰富的感受和意蕴,遂使得原属于“写境”的形象同时也产生了“造境”的托喻的效果。
“觅句心肝终复在”一句,这句从表面看来也是写作词之用心良苦,与“为制新词”一句的意思似颇为相近日但却因其用字与句法的安排,而蕴含了给读者更多感发的潜力。首先“觅”字从一开始就暗示了一种探索追寻的努力则是“心肝”二字又给人一种极强烈的感受。再说其下面的“掩书涕泪苦无端”一句。后句所谓“无端”者便有迹可寻,因而其悲感遂亦有了一种原因为与限度,所以其感人之力遂亦如此。至于“苦”字加强了“无端”之感,是欲求其端而苦不能得之意,如此遂使其涕泪之感。最后一句引用柳永名句,强加于上,略显俗套,但意思更进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