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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贤故有言,四海皆弟兄。矧我与尔母,俨如娥与英。
尔更育于我,宁无骨肉情。今尔年既长,加姘礼告成。
相从逾十载,念此摧人肠。忆我初嫁时,尔年尚孩婴。
发燥两肩披,身高才几平。祖母仅有尔,视同掌珠擎。
乡音异南北,语意苦不明。我身方京尔,尔乃避道行。
我手方招尔,尔乃秋波横。我心时寒栗,恨难达我诚。
幸尔日长大,视我如故常。晨知就我栉,夜知就我床,饥知就我食,寒知就我裳。
有时我入厨,未解作南烹。尔乃私谓我,斫鱼当为羹。
亦或逢节庆,未办效闽妆。尔复私谓我,红绳缠髻梁。
中间生尔妹,未克尔扶将。祖母唤尔去,依依仍我傍。
妹啼尔抱持,妹饥尔料量。须臾不舍我,谁谓非我生。
祖母与我家,同出南轩张。虽则闽与秦,谱牒渺难详。
祖母恒顾我,无视我姑嫜。我生未有女,不如呼我娘。
祖母诚爱我,亦由尔回翔。有时我外家,迎迓我归宁。
携尔与尔妹,偕行登我堂。我母恒谓我,此女何娉婷。
我兄亦爱尔,每来辄叮咛。谓当善抚此,此真为我甥。
尔貌实静好,尔性实端贞。舅时课尔字,笔画晰以清。
亦或教尔读,上口声琅琅。尔父曩客陕,尽室胥留京。
我时方小极,茶炉伴药囊。尔能解我意,凡事为摒挡。
去岁父书来,属我即首程。祖母既老迈,我复体羸尪。
沿途端赖尔,使我忘长征。尔父尝谓我,择婿当择良。
苟中乘龙选,何必拘故乡。我本远嫁女,感此增徬徨。
忍以己不欲,乃使儿身当。昨父告我婿,安定安吴杭。
祖为大中丞,父亦京曹郎。婿年方及冠,头角颇峥嵘。
近在国子监,读书行成名。我愿业已足,何事复泪滂。
昨闻有书来,纳采今秋凉。百年难共守,去去时吞声。
虽然我闻之,舅姑今在堂。随时进甘旨,亲手调羹汤。
蘋蘩乃妇职,春秋妥烝尝。下有二伯姊,贞明称里坊。
亦有弱弟一,风雨恒对床。宜念秭归义,勿使荆树戕。
伉俪必以敬,乃觉恩爱长。有无俱黾勉,学业毋嬉荒。
即或忤我意,举案当益庄。间有小不适,亦当身退藏。
人道贵谦抑,天道忌盛盈。毋自恃门第,毋自亏簪缨。
勉矣曹大家,女诫实堤防。早晚为人妇,从此去家庭。
毋为娇憨态,亦毋心悲伤。祖母今老矣,尔母身早亡。
惟我与尔父,年亦非壮强。尤悔尔知免,诰诫我当详。
晶晶秋菊芳,馥馥丹桂香。朴质为此语,且置尔巾箱。
一字算一泪,点点生珠光。
密锁重关掩绿苔,廊深阁迥(jiǒng)此徘徊。
先知风起月含晕,尚自露寒花未开。
蝙(biān)拂帘旌(jīng)终展转,鼠翻窗网小惊猜。
背灯独共馀(yú)香语,不觉犹歌起夜来。
重门紧锁,庭院深深,小径上长满了青苔,游廊幽曲,小阁萦回我独自寂寞地徘徊。
看月色含晕迷蒙,可预知明晨定要起风,夜露是这般清寒,春花何时才能盛开。
蝙蝠来回飞串拂着帘旌,通宵辗转难以入睡,老鼠也翻动窗网,让人一阵阵吃惊疑猜。
背着灯光独坐,像在与亡妻共语,不知不觉间低声唱起了《起夜来》。
参考资料:
1、李淼.李商隐诗三百首译赏.长春市:长春出版社,1990年:141-142页
掩绿苔:指庭中小径久无人行,长满苔藓。
月含晕:《广韵》:“月晕则多风。”王褒《关山月》:“风多晕更生。”
帘旌:即帘箔,布门帘,像旌旗,故称。窗网:即纱。朱注引程大昌曰:“网户刻为连文,递相属,其形如网。后世有遂直织丝网张之檐窗以网鸟雀者。”
背灯:用后背对着灯光。起夜来:古曲名。
首联写崇让宅荒凉景象。崇让宅有过繁华的、令诗人感到无限温馨的过去。这里有亭台池榭、桃竹荷花的美丽景色,更有水亭月幌、夫妇联袂吟诗的亲切记忆。而今重来旧地,但见重门紧锁,青苔掩地,如同废宅,往日热闹的回廊楼阁,由于空寂无人,显得特别深远。诗人不但用密、掩、深、迥等字重叠渲染,着意表现荒寂凄凉之感,而且在联末缀以“此徘徊”三字,传达一种寻寻觅觅、恍恍惚惚、若有所失的情绪。往日的繁华温馨与今日的凄凉冷落的强烈对照在诗人心中引起的感喟,也统于无语徘徊中包蕴。
颔联写室外景象。月亮朦胧含晕,预示明天又是风天;庭花怯于夜露,犹自瑟缩未开。“花未开”,切题内“正月”。花与月这两种通常以恬美明丽之感的景物,如今都笼罩着一层朦胧黯淡、凄寒惨淡的色调,表现出诗人“风露花月,不堪愁对”的心态。“先知”、“尚自”二语,尤见作意,暗透出畏惧风寒而风寒频仍、盼望温煦而温煦迟迟的凄寒心理。这种心理与其悲剧性与诗人一直穷愁潦倒,生计艰辛的遭遇有潜在的联系。
颈联由室外而室内,选择两种最能显示宅室空寂荒凉的事物——蝙蝠与老鼠,写它们的动态,以及诗人的反应。蝙蝠飞旋,掠动门帘上端的横沿(帘旌);老鼠窜走,翻动窗檐下的丝网。这一片空寂荒凉中不见阳光的蝙、鼠的动态,反过来更衬出了宅室的荒寂。诗人栖宿如此空寂的室内,既思虑万千,又心存怵惕,在沉思默想中听到蝙、鼠的声响,不觉惊疑怔惧,更加辗转难寐。“小”字形容心中微微一怔,措词极有分寸。一“惊”、一“猜”,连下两个动词,体物精细入微。这两句以动写静,因为如果在风雨喧嚣的不宁静的夜里,是不会觉察出“蝙拂帘旌”、“鼠翻窗网”这样微细的声响的。而夜愈是寂静,愈是感到寂寞孤独,愈是加深加重对亡妻的忆念,因而才“展转”、“惊猜”,终夜不能成眠。
尾联由“惊猜”进入恍惚的状态。在黯淡朦胧的环境中,诗人的精神状态更加恍惚迷幻。衾枕之间,竟似还残存着妻子的一缕余香,宛然伊人犹在,遂情不自禁地与“余香”共语,并在不知不觉中轻声唱起《起夜来》的歌声。《乐府解题》:“《起夜来》,其辞意犹念畴昔思君之来也。”是妻子思念丈夫之辞。此诗不说自己忆念妻子,却说亡妻思念自己,这样从对方来说,其言更加沉痛,更见出作者的忆念之深沉,思情之惨苦。
这首诗的前三联写崇让宅荒凉景象和诗人极清寂的心情,在悼亡妻子的同时,又隐约透露崇让宅兴衰荒败的时世交故之痛。尾联将极端痛苦的感情化为绮罗香泽的欢喜,写出了恍惚迷离的精神状态,以痴情写悲痛,更觉凄惨。情节上层层推进,环环相生,寓情于景,借景抒情。全诗从白天到夜晚,由门外到宅内,再到室中,通过种种环境的层层描写,衬托出诗人悼念妻子的悲痛心情和复杂的内心活动。整首诗歌神韵凄婉,迷离冷清,情景交织,富有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