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七级闸闻水声有感

秋雨打孤篷,游子中夜觉。篝镫凄以凉,百物下寥阔。
闸口何嗷嘈,一夜积涛蹙。抑扬疑远近,往返杂歌哭。
低吟不能长,万感满胸曲。想见故山阿,流泉灌茅屋。
荷锄觇远脉,濯足乱新绿。幽期隔尘沙,岁月惜局促。
南莼久思张,北士不轻陆。乡思逐推迁,羁愁震耳目。
此身尚惝恍,所宅亦未卜。壮齿不恒居,古言有三复。
起弄明月流,湿光滴衣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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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游千里外,高卧七盘西。
晓月临窗近,天河入户低。
芳春平仲绿,清夜子规啼(tí)。
浮客空留听,褒(bāo)城闻曙(shǔ)鸡。
我独自远游在千里之外,如今在七盘山的西面高枕而卧。
拂晓的残月很近地挨着窗子,天上的银河向西低垂,仿佛要从门户中流入。
在这芬芳艳美的春天,银杏树一片翠绿,凄清的夜里,传来了子规的哀啼。
我孤身在外,无依无靠,空自留在这里听那子规的凄鸣,褒城里传来公鸡报晓之声。
参考资料:
1、彭定求等.全唐诗(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243.
2、于海娣等.唐诗鉴赏大全集.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10:36.
游:诗人对流放的婉转说法。高卧:此处用以形容旅途的寂寞无聊。
晓月临窗近:晓,一作“山”;窗,一作“床”。天河:银河。
平仲:银杏的别称,俗称白果。子规:杜鹃鸟。相传是古蜀王望帝杜宇之魂化成,暮春鸣声悲哀如唤“不如归去”,古以为蜀鸟的代表,多用作离愁的寄托。
浮客:无所归宿的远行之游子。褒城:地名,在今陕西汉中北。
(晓一作:山)
这首五律首联破题,说自己将作远游,此刻夜宿七盘岭。“独游”显出无限失意的情绪,而“高卧”则不仅点出住宿高山,更有谢安“高卧东山”的意味,表示将“独游”聊作隐游,进一步点出失意的境遇。次联即写夜宿所见的远景,生动地表现出“高卧”的情趣,月亮仿佛就在窗前,银河好像要流进房门那样低。三联是写夜宿的节物观感,纤巧地抒发了“独游”的愁思。这里,诗人望着浓绿的银杏树,听见悲啼的杜鹃声,春夜独宿异乡的愁思和惆怅,油然弥漫。末联承“子规啼”,写自己正浸沉在杜鹃悲啼声中,鸡叫了,快要上路了,这七盘岭上不寐的一夜,更加引起对关中故乡的不胜依恋。“浮客”即游子,诗人自指。谢惠连《西陵遇风献康乐》说:“凄凄留子言,眷眷浮客心。……靡靡即长路,戚戚抱遥悲。”此化用其意。“空留听”是指杜鹃催归,而自己不能归去。过“褒城”便是入蜀境,虽在七盘岭还可闻见褒城鸡鸣,但诗人已经入蜀远别关中了。
这首诗是初唐五律的名篇,格律已臻严密,但尚留发展痕迹。通首对仗,力求工巧,有齐梁余风。诗人抓住夜宿七盘岭这一题材的特点,巧妙地在“独游”、“高卧”上做文章。首联点出“独游”、“高卧”;中间两联即写“高卧”、“独游”的情趣和愁思,写景象显出“高卧”,写节物衬托“独游”;末联以“浮客”应“独游”,以“褒城”应“高卧”作结。结构完整,针迹细密。同时,它通篇对仗,铿锵协律,而文气流畅,写景抒怀,富有情趣和意境。胡应麟评价这首诗“气象冠裳,句格鸿丽”,的确是有识之言。在初唐宫廷诗坛上,沈佺期是以工诗著名的,张说曾夸奖他说:“沈三兄诗,直须还他第一!”(见刘餗《隋唐嘉话》)这未免过奖,但也可说明,沈诗确有较高的艺术技巧。这首诗也可作一例。
昨者吕君兄弟留余饮,旬日尽是陈遵解投辖。
有如前日桐乡之围无吕君,却是睢阳少南人。
吕君虎腰额虎额,万橹梯城双臂格。
幕府厅前脚打人,夜报不周崩一壁。
飞甓雨下完孤城,张巡不死南人生。
五千步马随朱缨,手指东海鸣金钲。
解刀赠我何来者,断倭之首取腰下。
首积其如刀有余,为寿兄前人一把。
是日别君霰飞子,佩刀骑马三十里。
夜眠酒家枕刀醉,梦见白猿弄沟水。
把鞘还惊未脱底,电母回身不敢视。
黑夜横分芒砀蛇,清秋碎割咸阳玺。
历个乃脱介俚,世间宝物稀有此。
方蝉道人穷莫比,挂壁穿之蒯缑耳。
人言宝刀投烈士,吕君何不持之向燕市。
荆轲聂政猝难致,五陵七贵家家是。
报恩结义从此始,却以投余据何理。
雄心如君莫可拟,用以投余良有以。
夜夜酣歌感知己。
弹冠乘通津,但惧时我遗。
服勤尽岁月,常恐功愈微。
忠情谬(miù)获露,遂为君所私。
出则陪文舆(yú),人必侍丹帷(wéi)。
箴(zhēn)规响已从,计议初无亏。
一朝长逝后,愿言同此归。
厚恩固难忘,君命安可违!
临穴罔(wǎng)惟疑,投义志攸(yōu)希。
荆棘笼高坟,黄鸟声正悲。
良人不可赎,泫(xuàn)然沾我衣。
出仕为官居要职,只怕蹉跎好时光。
一年到头勤效力,常恐功绩不辉煌。
忠情偶尔得表现,于是得宠近君王。
出门陪同在车边,入宫服侍丹帷旁。
规劝之言即听取,建议从来不虚枉。
一旦君王长逝后,愿得一道把命亡。
君王恩厚难相忘,君命怎能敢违抗!
面临坟墓不犹豫,献身大义志所望。
草丛笼罩高坟墓,黄鸟啼鸣声悲伤。
三良性命不可救,泪水沾湿我衣裳。
参考资料:
1、龚望.陶渊明集评议.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11:92-93
2、郭维森包景诚.陶渊明集全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231-233
三良:指春秋时秦国子车氏的三个儿子:奄息、仲行、针虎。三人都是秦穆公的宠臣。穆公死,三人遵穆公遗嘱为之殉葬。弹冠:弹去帽子上的灰尘,即整洁衣冠,指准备出仕为官。乘:驾驭,占据。通津:本指交通要道,这里指高官要职。《古诗十九首·今日良宴会》:“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时我遗:即“时遗我”的倒装句,时不我待之意。我:指三良。
服勤:犹言服侍、效劳。尽岁月:一年到头。功愈微:功劳甚小。愈:更加。
谬:错误,这是作为臣子的自谦之词。获露:得到表现。私:亲近,宠爱。
文舆:华美的车子。这里指穆公所乘之车。丹帷:红色的帷幕。这里指穆公寝居之所。
箴规:规谏劝戒。响已从:一发言就听从。初无亏:从不拒绝或轻视。亏:枉为。
言:语助词,无意义。同此归:一道去死。《史记·秦本纪》之《征义》引应劭曰:“秦穆公与群臣饮,酒酣,公曰:‘生共此乐,死共此哀。’于是奄息、仲行、针虎许诺。及公薨(hōng),皆从死。”
“君命”句:《史记·秦本纪载,秦穆公死,康公立,遵照穆公的遗嘱,杀了一百七十四人殉葬,秦大夫子车氏三于亦从殉,共“一百七十七人”。“君命安可违”即指此事。安,怎能。
“临穴”句:面对坟墓没有犹豫。罔:无。惟:语助词,无意义。疑:犹疑,犹豫。《诗经·秦风·黄鸟》:“临其穴,惴惴其栗。”投义:献身于大义。攸:所。希:愿。
“黄鸟”句:《诗经·秦风·黄鸟》:“交交黄鸟,止于棘。谁从穆公?子车奄息。维此奄息,百夫之特。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天者,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不可赎:不能挽救赎回。语本《诗经·秦风·黄鸟》:“彼苍天者,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泫然:伤心流泪的样子。《韩非子·外储说右上》:“公泫然出涕曰:’不亦悲乎!’”
奄息、仲行、针虎三人合称“三良”,都是杰出的人才,他们为秦穆公殉葬,历代多有咏“三良”的诗文。《左传·文公六年》:“秦伯任好卒,以子车氏之三子奄息、仲行、针虎为殉,皆秦之良也。国人哀之,为之赋《黄鸟》。”《诗经·秦风·黄鸟》就是秦国人民为哀悼“三良”及一百七十多个无辜牺牲者而创作的,表示了对残暴统治者的控诉与谴责。陶渊明的这首诗,则完全称赞三良的行为,其目的显然不在咏史,而是借咏三良之事,表彰张袆不肯毒死零陵王而自饮毒酒先死的尽忠行为。
全诗可分五个层次,每四句为一层。前面三个层次描述了“三良”怎样由贪仕而一步一步地走向誓愿追随君主于地下的,说“三良”终年殷勤服侍秦穆公,因而受到宠爱和信任,为了不忘厚恩,“三良”实践诺言,心甘情愿为秦穆公殉葬。第四层次赞颂了三良赴死的高义,这与陶渊明的“士为知己者死”的节义观是有关的。第五层次,诗人表达了《诗经·秦风·黄鸟》同样的悲悯。结尾说“泫然沾我衣”,其原因除了为三良的死而悲伤,为三良的忠情谬露(本不该流露,仕途险恶,伴君如伴虎)而遗憾外,恐怕更多的是对那惨绝人寰、灭绝人性时代的谴责,为良人的愚忠而悲哀。
从整体上看,作者是从仕途可畏这个角度来吟咏三良的。苏轼的《和陶咏三良》“仕宦岂不荣,有时缠忧悲。所以靖节翁,服此黔娄衣”最得此诗主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