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扬州
好春华。却装成、芳草天涯。庭下帘前,惹得心事如麻。
更孤立、临风无语,落红轻点窗纱。呢喃燕,衔泥罢,差池又向谁家。
连日曾驱犊车。看娇鸟成群,呖呖啼花。妙舞清歌,断送春色堪嗟。
漫天飞尽伤心絮,朱阁扃、泪眼难遮。可能把、明春丽景,今岁先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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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苍苍,望倦柳愁荷,共感秋色。废阁先凉,古帘空暮,雁程最嫌风力。故园信息,爱渠入眼南山碧。念上国,谁是、脍(kuài)鲈(lú)江汉未归客。
还又岁晚,瘦骨临风,夜闻秋声,吹动岑寂。露蛩(qióng)悲,青灯冷屋,翻书愁上鬓(bìn)毛白。年少俊游浑断得,但可怜处,无奈苒(rǎn)苒魂惊,采香南浦,剪梅烟驿。
江水苍茫无际,眼望柳丝倦疲荷花愁凄,我跟柳荷共同感受到了秋意。荒废的楼阁先感到寒凉,陈旧的帷帘空垂着暮色,远飞的鸿雁最厌恶猛劲的风力。羁旅中企盼故园的消息,我爱故乡那映入眼帘的南山翠碧。眷念着京都,谁是那羁旅江汉、怀恋家乡美味的未归客?
很快又到了岁末,瘦骨嶙峋,临风而立,听着夜晚萧瑟的秋风,吹动起我心中的冷寂。夜露中蟋蟀叫得悲戚,一盏青灯照着冷屋,翻着书禁不住愁肠满腹,将两鬓染成了白色。年少时豪爽俊逸的游伴已完全断绝了消息。最使我可怜难堪的地方,使我痛楚无奈,柔弱的神魂惊悸,是在南浦采撷香草相送,是在雾绕烟迷的驿馆剪梅赠别!
参考资料:
1、上彊邨民(编)蔡义江(解).宋词三百首全解.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11/1:第254-255页.
2、吕明涛,谷学彝编著.宋词三百首.北京:中华书局,2009.7:第239-240页.
倦柳愁荷:柳枝荷花凋落的样子。废阁:长久无人居住的楼阁。古帘:陈旧的帷帘。雁程:雁飞的行程。信息:音信消息。渠:你。入眼:看上。上国:首都。南宋京城临安。此泛指故土。脍鲈:指鲈鱼脍。晋人张翰在洛阳为官,见秋风起而思家乡吴中的鲈鱼脍等美味,辞官归乡。后遂以鲈脍作为思乡的典故。
岁晚:岁未。岑寂:寂寞,孤独冷清。蛩:蟋蟀。俊游:好友。浑:还。断:订约。苒苒:柔弱的样子。南浦:南面的水边。后常用称送别之地。剪梅:用陆凯寄梅给范晔的典故。
词以写景导入。“江水苍苍”三句是愁人眼中的秋色。江水浩渺而苍茫,秋天江潮常是最为壮观的,但在流放异乡的词人看来,江水仿佛离人之泪,纵使秋江都是泪,也流不尽许多愁。“倦柳愁荷”更是情景交融。秋霜以后,柳叶行将败落,已不是春夏时节的青翠欲滴,荷叶几个月来辛勤扶持着娇艳的荷花,这时花落叶老,往日的郁郁葱葱已不复存在,以至只留下听秋雨的“残荷”(别本“愁”即作“残”)。而这江、这柳、这荷,都感受到秋天的袭来。“废阁”、“古帘”与下文“清灯冷屋”都是写词人居所的。阁已“废”,却还住人;帘已“古”,却还挂着,可见词人生活的清贫。“雁程最嫌风力”句,“雁程”,指雁之行程。“嫌”,即怕。雁飞最怕风大,逆风飞翔,吃力而难停歇,自然也就不能捎来故园信息。史达祖原籍是北宋故都汴梁,但他生于高宗绍兴末年,一生大部分时间是在南宋都城临安度过的,其亲友也大都在那里。这里的“故园”,应指其西湖边葛岭一带的家园。“爱渠入眼南山碧”一句是忆旧。“渠”,即它。
“南山”在临安是实有的,大旗山北有一座高四十余丈的山即名南山,山上有杜牧墓。西湖周围尚有南屏山、南高峰,皆可谓之“南山”,但这里当是泛指居所南面的群山。词人身处贬所,故格外留恋过去临安的家居生活。一“爱”字,一“碧”字,与上文贬所景象之感情色彩成了鲜明对照。“念上国”一句,明白道出所念乃是京都。词人尽管身遭不幸,而忠君爱国之心并未改变。“谁是脍鲈江汉未归客”一句,乃反躬自问,这江汉未归之客实指词人自己。“江汉”指长江、汉水间的地域。如杜甫在江陵(今属湖北)作诗自称“江汉思归客”,即指旅居在江、汉之间。此词的“江汉未归客”字面亦当本于杜诗。“脍鲈”用晋人张翰的典故。张翰任齐王冏之东曹椽,因秋风起,思吴中菰菜、莼羹、鲈鱼脍,遂辞官,命驾归。
作者以张翰自诩,但却不能如张翰之全身远祸。宋代官员得罪流放远州,轻者送某州居住,稍重曰安置,又重曰编管,皆指定居住地,受地方官约束,不得自由行动。况且他是鲸面流放,身不由己,有家难归,并非留恋爵禄。词写至此,词情更为抑郁,便由伤秋怀乡转而感伤不幸身世。
过片句以“还又”二字作过渡,更进一层。苍苍江水,倦柳愁荷,已使江汉未归之客黯然神伤,又值“岁晚”,况是“瘦骨临风,夜闻秋声”,故倍增孤寂之感。“岁晚”,犹岁暮。俗话说:“年怕中秋月怕半”,中秋以后,一年过去大半,仿佛日之黄昏,无怪乎杜甫《秋兴》诗中“一卧沧江惊岁晚”即谓深秋为“岁晚”。“瘦骨”二字道出词人贬中体貌枯槁,精神憔悴。
“夜闻”二句写客中的所闻所感。秋时西风作,草木凋零,多肃杀之声,而称“秋声”。庾信《周谯国公夫人步陆孤氏暮志铭》谓“树树秋声,山山寒色”。秋声乃西风吹动树木所发。“岑寂”,为冷清、寂寞之意。词人孤身羁旅,对萧瑟之秋风,萌发寂寥之情。
此情既是触景而生,也是贬谪中的爱国志士无往而不在的身世之感的真实流露。词人一心报效祖国,他曾“每为神州未复”(《龙吟曲》)而忧心忡忡,也曾幻想“趁建瓴一举,并收鳌极”(《满江红》),更希望有一天能“办一襟风月看升平,吟春色”(《满江红》)。但他寄予厚望的开禧北伐失败了,主战者的头颅成了向敌人讨好的贡品,当时的形势诚如王夫之《宋论》指出的:“侂胄诛,兵已罢,宋日以坐敝而讫于亡。”国事一日不如一日,有着报国之心的词人不能无动于衷。但眼前的现实却如此冷酷:“露蛩悲、清灯冷屋,翻书愁上鬓毛白。”蛩即蟋蟀,秋露降下,蟋蟀悲鸣,仅有冷屋中的一盏孤灯与词人相伴,只能以“翻书”来打发这漫漫长夜。屋是冷的,阁是破的,词人的心也是碎的。他忧国伤时,故愁得鬓发都白了。曾几何时,公元1201年(嘉泰元年)张镃为他的词集作序时还称他“郁然而秀整”,且“须发未白”,时间过去不多几年,他竟然已“瘦骨临风”、“鬓毛白”。其实他这时还不到五十岁,却已早衰。他早年也曾到过江汉一带,当时正值青春年少,与好友们相约嬉游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犹如昨日。可是此时贬谪故地,却是万般无奈,惊魂不定。史弥远政变的刀光剑影仿佛还在词人眼前晃动。继韩侂胄遇害后,丞相陈自强也被贬死雷州,北伐主帅苏师旦被处斩于韶州。史弥远虽对外只会腆颜事敌,但对政敌的迫害却从不手软。这时,史达祖在贬所会不会受到新的迫害只有天才知晓,但这种威胁是无时不在的。他既无辛弃疾那样的雄才大略,性格上也缺少稼轩的英雄气概,在这首词中也不难看出。
“苒苒”二字乃柔弱之意,“苒苒魂惊”,正透出他性格上软弱的一面。故当其客中送客之际,只能一洒志士之泪,却无一壮语赠别,连牢骚也不敢发。后结二句,为送别寄远之辞。“南浦”指南面的水边。《离骚》有“送美人兮南浦”之句,又江淹《别赋》云:“春草碧色,春水渌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这里借“南浦”而点出送别之意。“烟驿”,指词人之居所,与前文之“废阁”、“冷屋”同义。“剪梅”乃寄远常用之典。据《荆州记》载,“陆凯、范晔相善,自江南寄梅花一枝诣长安与晔,并赠诗曰:‘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因无所有而折梅寄远已属可叹,何况词人身处贬所,寄远之际更多一番不足为外人道的苦情。词即在这哀怨之中结束了,更显得一往情深。
从这首词的艺术表现手法看,也是颇具特色的。词人身遭不幸,家国之恨、身世之感郁积于胸,不可不言而又不可明言,故形成了一种沉郁苍凉的风格和回环往复、虚实相间的抒情结构。词人深沉哀怨之情是历历可感的。“雁程最嫌风力”、“无奈苒苒魂惊”等语,都写得沉郁深挚,颇为感人。梅溪词受清真影响,在章法结构上常常通过种种回忆、想象、联想等手法,前后左右,回环吞吐地描摹出他所要表达的东西,看到的和想到的融于一篇。这一特点,在他被贬流放后的作品中表现得尤为突出。这首词正是如此。词中之江水、柳、荷、废阁、古帘、清灯冷屋,都是实景,而“受渠入眼南山碧”,“年少俊游浑断得”则是回忆与想象,全词以伤秋怀归贯穿全篇,虚虚实实,欲言又止,摇曳生姿,朦胧而不晦涩,这就比直抒胸臆更感人肺腑、耐人寻味。
含蓄蕴藉是沉郁风格的又一表现。结尾数句,既点明是送别友人,又将未了之情引起读者遐想,不尽之意见于言外,显得含意隽永,余音不绝。清人对此词非常推崇,推它为《梅溪词》的杰作,显然是有见地的。
荆山揭高厓,涂山耸横堮。
长淮出两间,中断见斧凿。
洪流受束缚,浪起石斗角。
谁能为此功,在昔大禹作。
至今遗庙存,香火乃寂寞。
我来问邑人,往事竟缅邈。
于时春正深,草木尚荒落。
登临欲开豁,睹兹反不乐。
更伤卞和泣,三献空抱璞。
──右荆山。
舟行夜达曙,路入硖石口。
平山带孤城,一塔起高阜。
问知古寿春,地经百战后。
群孽当倡乱,受祸此为首。
彼时土产民,十无一二有。
田野满蒿莱,无复识畎亩。
去程不可稽,欲望敢迟久。
──右寿州。
秋日何凄其,严风变阳卉。
嘉节叶重干,时菊芬且蘼。
临高一眺望,俯见城郭里。
三关为襟带,双溪流弥弥。
浮云起天末,鸣鸿在中沚。
虽非吾故土,但悦山川美。
独游意尚适,况兹值多士。
珍肴出丰厨,吴萸泛芳醴。
人生虽长寿,良时亦有几。
对此不为欢,忧思何由弭。
鉴此登山悲,飘飖然已矣。
──右河口山登高。
昔闻阳台名,今上阳台路。
我因兴古怀,驱车暂停驻。
余基尚突兀,云雨自朝暮。
哀猿失故声,野色剩孤树。
当时襄王梦,曾与神女遇。
幽冥事莫测,万载谁能悟。
平原亘千里,巫山渺何处。
凄凉宋公子,深情见遗赋。
──右阳台。
客程不论远,所愁在阴晦。
恶风满川来,雨势晚逾倍。
船争急流上,寸进还尺退。
枯葭夹崩沙,路转百数汇。
飒飒孤篷外,琅琅万珠碎。
篙师左右呼,坐客默与对。
去心虽云迫,前途苦茫昧。
德星无复睹,洗耳亦何在?有怀仰高风,令人发深慨。
──右颍川。
前登盘子城,山隘势欲逼。
路回土峭绝,傍夹千仞壁。
石状如矩斫,巨细总方直。
无泉土脉死,草木尽改色。
高巅有堡障,重门闭重棘。
阴惨行人险,恶意叵易测。
信知狐鼠辈,得在此中匿。
我生好壮观,努力更攀陟。
立久日将晡,浮云渺乡国。
──右盘子城。
峰回抱深壑,下视天凿井。
昔人建重关,扼险备边警。
键钥久已绝,垣石尚森整。
峨峨尼父祠,门掩众山静。
曾闻此回辙,无复过斯境。
询知乡老言,此事古未省。
余氓数家在,破屋暮烟冷。
我行力稍疲,景物不暇领。
且为投宿来,惊风夜愁永。
──右天井关。
盘盘羊肠阪,路如羊肠曲。
盘曲不足论,峻陡苦踯躅。
上无树可援,下有石乱蹙。
一步一嗟吁,何以措手足。
途人互相顾,屡见车折轴。
少时徒耳闻,今日亲在目。
不经太行险,那识安居福。
──右羊肠阪。
陆行渴怀抱,今渡沁河水。
奔腾走百滩,声远闻数里。
我来坐其涯,肩担欣暂弛。
不意山坞间,偶得见清泚。
连朝尘沙目,豁尔净如洗。
虽云倦行力,对此亦足喜。
南风吹青蒲,白鸥忽飞起。
──右渡沁。
一水随山根,宛转流出迥。
滩声绕县门,孤城数家静。
风土殊可怪,十人五生癭。
土屋响牛铎,壁满残日影。
行迟欲问宿,连户皆莫肯。
亭长独见留,半榻亦多幸。
呼童此晚炊,粝饭谷带颖。
野蔌不可得,敢望肉与饼。
途行乃至此,俭素当自省。
──右沁水县。
巍巍太阴山,厓壁拔崭峭。
积水嵌层墟,凛若太古造。
冻深草木坚,僵立势难挠。
高寒横障空,阳景未尝到。
邻有羲和墓,欲问莫可吊。
如何于此地,独不被临照。
至今山中乌,无性识晴昊。
聊为志其事,因之发长啸。
──右太阴山。
土谷既深入,高山复巑岏。
微径才百尺,下转十八盘。
俯临涧壑险,势陡不可看。
乱石斗磊砢,置足恐不安。
长镵那可托,藤蔓无由攀。
寸步每千虑,举动如蹒跚。
心胆掉欲碎,毛发亦为寒。
战兢尚未足,何暇发慨叹。
平生行路心,此日方知难。
──右十八盘。
空山两高冢,娲皇此中葬。
焦土积层褵,势助殿阁壮。
大哉补天手,功出千古上。
至今炼余石,火气夜犹放。
轰雷常祓护,烈风日掀荡。
阴林惨可畏,怪木高数丈。
百鸟飞绕枝,欲止不敢向。
地灵气所钟,祭祷土人仰。
经过谒祠下,幸获拜神像。
──右女娲墓。
霍山古北镇,势尊出群麓。
山深异风景,春尽树未绿。
居人苦多寒,凿土为住屋。
屋顶土元厚,亦种麻与菽。
乃知此方民,犹有上古俗。
我欲拜其庙,日斜去程促。
窑烟敛暝色,牛羊半归牧。
征徒多险巇,村馆早寻宿。
──右霍山。
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wà)凌波去。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
偷穿宫样稳,并立双趺(fū)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
道路留香不吝惜美女的脚步,久久敛束着丝罗袜如在水波上走。只见她那舞步如旋风,都不留下步履踪迹。
暗暗地穿着宫廷样式的鞋适合走路稳健,而并立两脚行路就困难。你说纤细美妙到何种程度,该是很难。要说“纤妙”,必须把妇女托在手掌上去看她的脚。
参考资料:
1、朱靖华、饶学刚、王文龙、饶晓明.历代名家词新释辑评丛书苏轼词新释辑评.北京:中国书店出版社,2007年1月:132-135
涂:道路,通途。罗袜:丝罗制的袜。凌波:起伏飘浮于波涛之上。风:旋风。行处踪:行经场所的踪迹。
偷:暗暗地。宫样:宫廷样式的衣裳,这里借指小鞋。双趺:脚。纤妙:纤细美妙。应:该。
上片描绘侍妓或歌妓的小脚步态。“审美理想渗透于审美感受之中,主宰着一定民族、一定时代、一定阶级的审美趣味、风尚和趋向。。”苏轼写作该词所带的审美倾向也不例外。“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特写侍妓或歌妓轻飘的步姿。莲上“承步”,“罗袜凌波”,如洛水女神飘在水面上。中国古代爱恋民歌就是承袭这种小脚美的审美观来吟咏“莲承步”,“罗袜凌波”的。“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特写轻飘的舞姿。正因为脚小舞起来就显得轻盈多了。飞舞起来如“回风”一般,且不留下脚印。对于这种迅疾轻盈的舞姿,苏轼是带着赞美的态度来评判的。
下片描叙侍妓或歌妓的小脚的痛苦与慰藉。“偷穿宫样稳,并立双趺困”,描写侍妓或歌妓缠足所带来的痛苦。即是暗暗地想换穿宫廷贵夫人鞋,合适是合适,但不能并立站起来,走路更困难。宋代这种残忍的缠足审美观,使很多妇女痛苦一生,苏轼毫不回避地披露了这种痛苦与困难。“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纤妙是指人们以习惯的审美观为准绳,脚是缠得越小越“纤妙”。“说应难”,意思是用语言难以表达。“须从掌上看”,反映了苏轼虽然反对妇女缠足,但是存在着时代的局限性与审美上的局限性。
该词是苏轼站在欣赏的角度和批判的立场上,通过写侍妓、歌妓,披露缠足给妇女带来痛苦,对北宋社会这一陋习表示不满。该词有些庸俗,近乎游戏文字,不完全是“恶谑、恶趣”之词。